美文欣赏——狗牙花

美文欣赏—— 狗牙花

广州许多绿化带上都种了狗牙花，但一般人并不知道花名。机关大院南门外种得有一排，初夏开花，粉白花朵此起彼伏，能一直开到深秋。以前我下班自南门出，开花时便靠着绿化带走。黄埔大道车水马龙，大约没有多少行人注意到这一线白花，它们总是寂寞地，自开自谢地，开足一个长夏。

第一次自植物图谱上知道这花名曰狗牙，不禁失笑，好看的花儿却有个如此尴尬的名字，简直唐突佳人么。狗牙花别名白狗花、狮子花、马蹄香，不知怎的，来来去去都与动物有关。又名豆腐花，也不甚雅。后来听说狗牙花的叶子入药可治癫狗咬伤，大约花名便与这一功用有关？

我家楼下的花园里有两棵狗牙花，都长得齐人高了。这个小花园最初只有疏疏几丛花草，后来说业主都可以往里面种树种花，园中的绿意便渐渐深浓起来。时常能看到几位阿伯戴着草帽一丝不苟地莳花弄草。南方的树木长得快，三两年便长成郁郁葱葱一大片绿，夏季一场大雨过后，自阳台望下去蔚然幽深如热带雨林。两株狗牙花长在花园靠墙的一侧，暗红的墙衬出绿叶白花，很是悦目。狗牙花叶子颇大，青翠欲滴，上面的脉络极清晰，花为重瓣，有点像栀子花，花瓣边缘皱皱的，像洗过之后有点卷起来的棉布花边，凑近了可以闻到淡淡清香。花蕾是淡绿色的，跟栀子花苞尤为相似。

初夏的一个午后，我与先生在暨大校园里漫步，想找开了花的凤凰木。走到半途忽然下起大雨，我们就近走进一个停车场避雨。站在离门口两三米远的地方，依然要撑着伞。广州夏季常有这样的暴雨，激烈如爱恨。这是我第一次靠得这么近看大雨，只觉得黄豆大的雨点，仿佛要打到心上来。远处有一团紫色的烟雾，朦朦胧胧像一个暂时停驻下来的梦，我猜是大叶紫薇。过两天寻了去看，果然是两棵很大的大叶紫薇，只是站在花下，倒不如那日远远隔了大雨好看。

在停车场等了许久，觉得雨仿佛小一些了，撑伞走出去，走了一小段路，半身尽湿，只得又避到一个单车棚下。大雨打得棚顶;咚咚作响。车棚旁边有一大棵狗牙花，开得晶莹如雪。狗牙花是灌木，以往见到的都不甚高，这一株却亭亭如树，要仰了头去看花。有几根枝伸进棚里，碰到棚顶便弯折回来，开了一连串白花。树的另一侧紧靠高楼的墙壁，在如此逼仄的空间，竟生得枝繁叶茂，满树繁英。

那栋楼叫化学楼，很有些年月了。后来我们自侧门进了楼，狗牙花的花枝就在窗边。碧叶白花，被雨洗得明净，倚着青灰的墙壁，有一种深沉的古意。楼里起先有几个学生在说话，后来也走了。大门口正好有两把椅子，我与先生坐下来，看窗外的大雨，偶尔说两句话。雨声正如大弦嘈嘈，高高的楼顶垂下旧吊扇，路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大雨隔开了外面的世界，整栋楼如孤岛，只余我们两人，异常的安然宁静。这样的雨声里，最易让人忆起惆怅旧欢如梦。我隔一阵就起身走到窗边，去看那一树如旧日故事一般的白花。

这场大雨到黄昏才停，我们在雨后的斜阳里走回家，处处水光闪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次走进暨大，我总会想起那个落雨的午后，和那一树清隽明洁的狗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