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滑县蝎子养殖(延津故事：六方官印传奇)

延津县王楼村后街，原有数座青砖楼房，多为两层，门楣、窗罩和檐脊上的砖雕精美，在村里平房和茅屋居多的年代，显得十分高大华美。这些楼房的主人是朱汉璋（亦名朱云亭），朱汉璋自幼聪慧，长有才名，科考致仕，在清朝同治及光绪年间，曾先后任广东省长乐、英德、增城等地知县。《英德县志》、《滑县志》和《延津县志别集》都载有他的政迹和诗文。在民间，王楼乡一带至今流传着一则朱汉璋下地窨的传说，情节奇异，引人入胜，也颇发人深思。

据传朱汉璋刚赴一地任知县，即遇到一桩奇案。有一户李姓人家，女儿天生丽质，知书达理，聘于邻村王家。订好吉日成婚那天，天还未亮，王家的迎亲车轿就到了，吹吹打打，娶走了新娘，好不热闹。李家送走娶亲队伍，天方大亮，刚安顿好，又一支娶亲队伍来到门前，也称是王家来娶亲。李家人不解：刚刚娶走，为何又来？王家人听闻大惑：车轿刚来，何曾娶走？两家人都辩说不清缘由，又急又气，一家要媳妇，一家要女儿，都向对方要人。争执不下，闹到县衙。坊间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县令朱汉璋听罢两家叙述，便觉其中必有非同寻常之事，决定亲自前往察访。行至两村之间，见有密林一处，林中有大土丘，其上荊棘丛生，遮掩一洞口，阴森幽黑，杳不见底。洞口枝桠上尚挂一丝红绸，随风飘荡。投石块以测深浅，良久才听微弱回音。此时恰有牧羊人经过，禀告县令，日前确曾见迎亲队伍，只是一入密林，便不见了踪影。汉璋据此断定：洞穴之中，必有蹊跷。于是决定身入洞底，一探究竟。众随从劝阻：此洞深不可测，未知其中境况如何，大人切不可轻身赴险。汉璋道：“吾身为县令，民称父母，当爱育黎民；拯救民女，排解纠纷，是职守本分，一身正气而往，有何可惧？”
又道：“此事我已成竹在胸，今日且回，汝等用心准备辘轳、绳索、烛炬等物，待我到邻近各县去借来县令官印，集数县命官之权威，必能压伏邪祟”。

一切备齐，欲探地窨之日，方圆数十里百姓，集聚万人，都来观看。汉璋借来五印，加自己一印，身佩六方县印，长绳束身，约以摇绳铃响为号升井，自洞口坠下。初入洞中，尚能稍见光明，愈坠愈黑，直至伸手不见五指。汉璋微闭双目，气定神宁，任由坠下。一大车绳索将尽，汉璋双脚始着洞底。睁开双眼，却是别有洞天，豁然开朗。但见原野溪流，一如地上，溪边有一妇人浣洗，远处可见一座城池。

那妇人见朱汉璋官服昂然，便起身施了一礼，问道：“大人可是从阳世来？所为何事？”。汉璋还礼，并告之原由。那妇人听罢便泪如雨下，道：“此处为妖物所据，奴被掳掠至此已有数载，每日思念亲人，心如刀绞，自知不能再返人世，故于此苟且偷生。数日前又掳一新妇至，只是那女子誓死不从，如今仍关在府里”。汉璋道：“吾此行正为解救汝等而来”。妇人道：“贱躯委身阴间日久，断无再返阳间之念，今日得见父母官，禀明遭遇，已心满意足，虽死无憾，夫复何求”。

朱汉璋慰别妇人，径向城门走去。第一道门，有蝎子精把守，汉璋出两印镇之。二道门，有蜈蚣精，汉璋复出两印。三道门，有蛇精，汉璋再出两印。六印用尽，便见一老者来迎：上官驾到，有失迎讶，为何而来，我已知晓，且到寒舍一叙如何？汉璋随其至宅，却是高门大户。

在厅堂坐定，汉璋道：既知我来意，便请告知李家女子现在何处？老者曰：实不相瞒，此女子佳好，为小儿偶见，心甚挂念，故乔装王家迎亲，已娶至本宅。汉璋道：吾能一见否？老者曰：上官清正爱民，老夫亦有耳闻，今日得见，甚为荣幸，早已备下清茶，饮过再见不迟。便命家人献茶。汉璋捧杯，面有疑虑色。老者曰：君乃朝庭命官，为尽职而来，自有神明护祐，我等何敢加害，但饮无妨。汉璋乃饮，便觉唇齿留香，沁入心脾，回味无穷。又见手中茶杯，似瓷非瓷，似玉非玉，薄如蝉翼，纹理生动，心中便生喜爱。又想此行经历，返回地上，何人能信，不如以此物为证。于是趁老者不备，将茶杯一只，纳入袖中。

茶三献，汉璋催促速见。老者曰：吾有三不可之约，此间事不可语世人，此间物不可携世上，此女子不可返阳间，上官允约，方能得见。汉璋道：前两件俱允，只是这第三件，非你我决定之事，当由女子自主。老者无言，便让家人将女子请出。汉璋见那女子，果然貌美端庄，且眉宇间有刚烈之气，余怒未消。问女子欲何从，女曰愿回阳世。老者曰：既来阴间，难返阳世，如欲强返，一触日光，即刻消亡。女子曰：本被骗掳至此，既无媒妁，亦非正娶，如此苟活，污辱门楣，不如清白返世，有名有节，触光立死，在所不惜。老者无耐，只得应允。临行再嘱汉璋：此间事不可语，此间物不可携。汉璋默然以对，不置可否。

便携女子离府出城，仍取回六颗官印，行至洞底，摇绳振铃。洞口人便收绳升井，汉璋先上，吩咐众人备好大伞、棉被、轿子，以遮日光。女子后上，蔽以大伞，拥以棉被，送入轿中，一家人抱头痛哭。汉璋正欲安抚，忽见人群分列两旁，有一道士，须发皓白，身披鹤氅，翩然而来，见了汉璋，朗声道：果然是爱民如子，聪明正直，有胆有识的贤令。汉璋见道士颇有仙风，轻喟一声道：可惜一贞节烈女，今生竟不能再见日光。道士曰：无妨，此女子地下滞留末久，阴气浸淫不深，此有一方，照此调养，饮食人间烟火，三个月后阳气复原，便如常人矣。李家人喜不自胜，感激万分，向汉璋及道士叩头：真我等再长爷娘。千恩万谢，拿了方子，接女儿回家调养去了。

汉璋亦再三称谢，道士曰：切莫言谢，吾正为解救此女而来。此处妖孽，为害日久，天庭震怒，不日将派天兵剿灭。语毕，忽审视汉璋，长叹一声：可惜可惜，如此好官，竟因一时糊涂，留把柄于妖孽；可惜可惜，吾法术浅短，无能为力。汉璋未解其意，手指忽触到袖中茶杯，恍然大悟，心中惊悸，冷汗湿透衣衫。再寻道士，早已飘然而去。

是夜天雷地火大作，霹雳之声震耳，洞中妖物，灰飞烟灭，密林尽焚，土丘平夷，洞口亦不复在。

汉璋回府即卧病，每况愈下，恍惚中常见墙中有手伸出，追索茶杯。家人欲归还，然无归还之法，亦无归还之处。后值上宪嘉奖，擢为增城知府。然病终不治，时年三十三岁，卒于粤省。百姓爱之，奉于名宦祠，祭拜不绝。

后记：故事梗概大体如此。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长大后也从堂兄启领、李恩村刘长云处听过，吕桑科村的吕俊才也专门写过此事。情节都有差异。母亲已七十多岁，刘长云有六十多岁，堂兄也年近五十，更年轻的人知道这个故事的越来越少。我们王楼村的朱姓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就是在明朝中期自朱家湛迁居本村的三贤公。因此，我虽然不是朱汉璋后裔，朱汉璋却是我的同族祖辈。我不想让他的事迹湮灭，就撰写了此文。平时喜读聊斋、阅微、唐传奇，整理这个传说时加入了自己的想象。立意是彰显这位祖辈的爱民、尽职和胆识。同时也有劝诫：为人处世，特别是为官从政，一定要持敬慎微，一时糊涂，就可能功名尽毁，万劫不复，不可不慎啊！

作者简介：朱彬，延津人，平素喜欢用文字记述身边生活，用镜头记录风土人情社会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