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闻报道的照片当中，荷兰女孩Aurelia Brouwers有着一双漂亮的棕褐色眼睛。

在白皮肤的映衬下，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她显得既利索又活泼，像极了一个可爱的邻家姑娘。

然而实际上，Aurelia却有着严重的慢性抑郁症和其他精神疾病；

甚至从12岁起，Aurelia就萌生过自杀的倾向，并且因为自残而在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各种伤疤。

在这些痛苦折磨之下，不堪忍受的Aurelia最终选择了用安乐死来了结自己的余生。

在得知死亡的时间后，Aurelia开始在网络上，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了她人生的最后26天……

一，如影随形的精神疾病

说到安乐死，不少国家、包括中国都对是否应该接受它还存在争议。

不过，Aurelia的祖国荷兰，却是世界上第一个通过合法安乐死的国家：

2002年，荷兰以高票赞同的优势通过了安乐死的法案。

从此，只要是年满12周岁的荷兰公民，所患疾病符合“没有减缓及治愈疾病的希望”及“被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两条要求，即可向官方提交结束生命的申请函，在经过相关主治医生评估确定之后，就可以实施“安乐死”。

基于这个原因，29岁的荷兰姑娘Aurelia在2017年底正式提起了安乐死的申请。

不过，比起那些身体被困在绝症当中无法脱身的人们来说，Aurelia既年轻又漂亮，身上更是没有任何残缺，她的问题，出现在精神当中：

从12岁起，Aurelia就被确诊了抑郁症。

在这之后，其他的精神疾病也仿佛排着队一样找上门来：

焦虑、妄想、情感障碍、厌食……这每一项的精神疾病背后，都让Aurelia感受到了无穷的折磨。

实际上，相对于那些肉眼可见的癌症等绝症来说，精神上的疾病更像是脑子“出了问题”。

它既难以捉摸，又无法被他人所理解，因此也更容易被人忽视和轻视；

因此，在一开始，Aurelia的内心的痛苦并没有被人了解。

直到这个还在成长的姑娘开始有了自残的行为，用烟头和刀片来不断地弄伤自己时，Aurelia的情况才得到了重视。

可是，对于Aurelia来说，对自己肉体的伤害，反而让她精神上的压力小了许多。

当她每次在手臂上划出伤口、看着血液汩汩流出身体时，来自神经反射的疼痛反而可以让她暂时摆脱头脑当中无法控制的那些思想和折磨，能够“稍微松一口气”。

在Aurelia看来，那些抑郁和妄想的症状，让她无时无刻都处在一种阴郁和悲伤的情绪当中。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听到虚空当中有人在她耳边低语，絮絮的声音如影随形，几近将Aurelia逼到崩溃。

正是因此，从很早起，Aurelia就开始在家人的带领下一边四处求医，一边服用各类药物。

而对于Aurelia而言，有些治疗确实起到了作用，她也一度感受过快乐和幸福，甚至和朋友一起打闹、大笑；

可是很快，Aurelia就又跌进了无尽的黑暗当中，那些过往的幸福在Aurelia的生命当中仿佛昙花一现，很快又消弭于无形。

这也让Aurelia更加难过——毕竟，感受过阳光的人，是无法忍受在黑暗中生活的。

所以，从15岁起，Aurelia就开始各种尝试自杀，而有几次她甚至离“成功”只差一步，却最终被医生救了回来。

在Aurelia的叙述当中，那些“死而复生”的经历并不好受。

可是，让她痛苦的并不是那些濒死和抢救的过程：

“每次我重新睁开眼，发现还是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仍然在不断跳动，那种感觉真的很绝望。”

而就在这些和抑郁、死亡等问题拉扯的过程当中，Aurelia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无法自杀，那就申请“安乐死”吧。

二，死亡的倒计时

其实，从很早开始，Aurelia就在网络当中记录自己的心情。

她有着自己的一片网络天地，更是经常在上面留下照片和心路历程。

可是，从头到尾，Aurelia的博客当中都充斥着一种令人难过的悲伤气氛：

在博客中，Aurelia晒出了自己每天需要服用的各种药物，还有被记录下来的、断断续续的睡眠时间，以及手臂上大大小小自残留下的伤疤。

不无例外的是，Aurelia也晒出过自己的自拍。

可是，在这些自拍当中，哪怕是微笑着的Aurelia，都给人传达出来了一种她在强颜欢笑的悲伤；

而在那些没有笑容甚至是哭泣、睡眠的照片上，Aurelia还特地套上了一层灰白色的滤镜，让人轻易地就能感受到拍照者背后既压抑又痛苦的心情。

不过，在申请安乐死并且得到通过后，Aurelia却仿佛如释重负。

她第一时间在网络上晒出了通知书和自己在白板上划出的日期，罕见地在网络上表达着自己轻松的喜悦心情：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或许是看到了死亡的“曙光”，释怀的Aurelia也开始在自己的博客上更新起了生命的“倒计时”：

最先被她晒出来的，是成摞的书籍。

对于Aurelia来说，尽管生命已经即将结束，但是她仍然希望这些她最喜欢的书，能够陪伴她走到最后一刻；

而在Aurelia将近二十年的饱受精神折磨的岁月当中，耳塞也成为了她度过每一个失眠夜晚的忠实“伴侣”。

原本在每个难熬的夜晚中，连挑选耳塞都成为了痛苦的标志。

可是当确定自己的死亡日期后，Aurelia突然发现，从各种颜色当中选出自己喜欢的耳塞，也成了乐趣之一；

除此之外，Aurelia还晒出来了陪伴她许多年的玩偶：一只粉色小恐龙。

不过，这只小恐龙并不是第一次在Aurelia的照片当中出镜。

在这之前的许多照片中，都可以窥见这个玩偶的一角。

而这一次，Aurelia终于将这个“朋友”正式地推到了镜头前，让它当了一次“主角”。

而在这最后的一段时光当中，Aurelia也在家里的白板上列出了所有自己想做、喜欢做的事情，并且一一把他们实现掉。

例如：

在最喜欢的荷兰城市代芬特尔中自由自在地骑车；

和心爱的小恐龙坐在艾瑟尔湖旁，安静地欣赏风景；

和身边的朋友们一起聚餐、玩耍，和远方的朋友再打最后一次视频电话；

和家人们一起做手工，给亲朋好友留下她手工作品；

等等等等……

每过一天，Aurelia就会在白板上勾掉一天倒计时，同时也勾掉自己做完了的事情。

或许是满怀喜悦的原因，在Aurelia的博客中，这个死亡的倒计时不仅并不沉重，反倒有些轻松。

她用自己的细腻笔触，一点一滴地用心写下每一天的感悟和思考：

“当死亡接近时，你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会随之改变。”

“当你面对死亡时，一些细节就会变得很重要，可是大事却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有时候，人生很难，或许你并不理解别人的想法和感受，但请你们尊重对方。”

在距离安乐死只剩最后一天时，Aurelia还在朋友的陪伴下，见到了她一直都非常喜爱的歌手Marco Borsato。

大家一起欢乐地聚餐、干杯、唱歌、游戏、拥抱，仿佛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三，最终的旅途

在距离安乐死还有9天时，Aurelia亲自去参观了自己未来将要举办葬礼的礼堂。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Aurelia了解了自己葬礼的流程，并且选定了自己最爱的歌曲。

随后，在工作人员的授意下，Aurelia独自坐在了礼堂当中。

那首她刚刚选定的音乐在此刻缓慢响起，一切肃穆而安静，Aurelia呆呆地望着未来停放自己棺材的地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知道，她最舍不得的人是谁：自己的父亲。

实际上，对于Aurelia的父亲而言，2017年是一个非常痛苦的年份：

不仅女儿Aurelia正式提交了安乐死的请求，自己的妻子、Aurelia的母亲也在2017年8月因为心脏手术失败而意外离世。

这连环的重击也击倒了这个男人：

在Aurelia准备迎接死亡的路上，Aurelia的父亲却不得不缠绵于病榻间。

尽管他内心理解女儿多年的痛苦，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失去妻子后，又即将失去宝贵的女儿，Aurelia的父亲还是心如刀割。

正是因此，一想到父亲未来要再经历的告别，Aurelia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安乐死的日子在一天天的靠近，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了，尤其是每天早上，我一睁眼，就会想到，太棒了！距离死亡又近了一天！”

“但是，短时间内要失去两个亲人，这对我爸爸来说太难了。”

其实，尽管在一步步走向死亡，但是Aurelia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非常开心。

在精神疾病的影响下，哪怕是在倒计时的最后几天里，Aurelia也时常会崩溃，不断痛哭，甚至再次出现了自残的行为

——只是，尽管这样，Aurelia还是在每天努力着强打精神，来和朋友们一一道别，并且完成自己最后的事项。

2018年1月26日，29岁的Aurelia怀抱着心爱的小恐龙，在两个至交好友的陪伴下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在她最喜爱的音乐当中，或许是对于亲友的愧疚，又或者仅仅是精神上的影响，Aurelia再度开始崩溃大哭。

可是，在医生们询问Aurelia是否准备选择死亡时，Aurelia还是哭泣着点了头。随后，她平复了一下心绪，喝下了来自“生命终结诊所”的医生为她带来的毒药，并且拿起手机，更新了最后一条博客：

“我已经准备好启程进行我的‘旅行’了，所以从此刻起，我将永远失联。”

十几分钟后，Aurelia安详地、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四，有利有弊的“安乐死”

在Aurelia死亡后不久，有关她和安乐死的话题迅速在世界当中再次引发了争论。

不少民众包括荷兰当地人都对Aurelia的死亡表示的惋惜，认为她选择死亡的想法或许只是精神疾病所导致的一种情况；

而由于Aurelia在荷兰的“安乐死”案例当中属于极为年轻的申请人之一，因此，不少荷兰人也认为，Aurelia仍然有被治愈的可能。

还有精神病学专家表示，不少类似Aurelia的症状的人们，在40岁之后都会有所缓解，也会变得平和许多。

不过，遗憾的是，Aurelia并没能坚持到40岁。

实际上，在2017年，荷兰一共有六千多患者最终被施行了安乐死。

而和Aurelia一起同期申请“安乐死”的患者一共有将近五百人。

在这其中，心理学专家和医生们对每一位患者都进行了一对一、面对面的评估，最终拒绝了四百五十余人，只剩下五十多个人，其中就包括了Aurelia

——或许，这也从侧面证明了Aurelia身上心理疾病的严重程度吧。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从莎士比亚时期起就成为人类亘古不变的问题之一。

在荷兰，“安乐死”的合法化让许多绝症患者得以选择体面而不再痛苦地离开。

不过在同时，“安乐死”也让一些行为变得不那么人性化和道德化，而那些不愿承担责任的子女也得以有机会“钻空子”，摆脱掉赡养的责任。

有利有弊的“安乐死”，在未来是否应当被社会所接受，又应该衡量出一条怎样的标准。

例如像Aurelia这种多重精神疾病的患者又是否可以被允许“安乐死”，这些问题，也让“安乐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今，中国并不允许“安乐死”，而未来是否会开放，或许我们只能留给后人来慢慢商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