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早就听说过，却一直不敢看的小说。

这是一本看过后无比沉痛且压抑的小说。

这是一本心情平复后，觉得应该让更多人了解，并引以为戒的小说。

它就是台湾天才少女林奕含的遗作：《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小说改编自真人真事，书中的房思琪就是林奕含本人。虽然书名是“初恋”是“乐园”，可我从头到尾看不到一丝恋爱的快乐与幸福，它只是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把人性深处的阴暗和罪恶剖开来给你看，那隐藏在温文尔雅的风度和满口锦绣华章之下的月之暗面。

小说的内容无比简单，一个极度信仰文学的少女房思琪，在她13岁那年，被一个叫李国华的国文辅导班名师诱奸，从此沦为李国华发泄性欲和展示男权的对象。她甚至不得不去爱上这个男人，否则她更加无法自处，无法苟活。小说中的房思琪5年后疯了，而现实中的房思琪，选择了自杀。

01.李国华：披着羊皮的狼

房思琪从一个天才文学少女，最终被活活逼疯，首恶当然是那个叫李国华的男老师。他所在的补习班，男老师们闲暇时最津津有味的谈资，便是互相攀比搞定的女学生数目。

房思琪之于李国华，既不是下手的第一个猎物，更不是最后一个。失身于李国华的第一个女孩子饼干，甚至是被她补习班的女班主任，亲自开车送去给李国华的。而那个充当“老鸨”的女班主任，早就和李国华们沆瀣一气了。

李国华，满腹诗书，是补习班的名师。温文尔雅，上课时很多女生都着迷于他将粉笔丢进粉笔槽时的优雅。说好的给房思琪一个人辅导作文，突然间就扯下了披在身上的羊皮。

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

房思琪那年才13岁，而李国华50岁。事后他对思琪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

而隔了一周，李国华把房思琪摁倒在床上，恶俗地说道：“我是狮子，要在自己的领土留下痕迹。”甚至在发泄完后，心里嘲笑着被自己玷污的房思琪连哭都没有哭出声来，说她是贱人。

李国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看起来斯文博学，实际上无耻狠毒。

02：房思琪为什么不反抗性暴力？

很多人会问，既然被性侵被诱奸，房思琪为什么不说出来？

采花大盗李国华原本给自己一条规矩：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碰，因为有钱人要搞死自己太容易了。可是房思琪又有才人又美，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却让他决心走出冒险的一步。

因为他从思琪身上发现了一种最要命的品德，自尊心。“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这种自尊射进她幽深的教养里，像针一样，死死缝住了自己的嘴。

房思琪成长的环境，几乎是所有中国家庭的缩影，家里谈性色变。失身后的房思琪曾经在饭桌上说：“我们家好像什么都有，就是就没有性教育。”房母立刻说：“性教育，那是给需要性的人。教育，不就是如此吗？”从那一刻起，思琪便知道，这种教育中父母永远缺席，他们却自以为还没开学。

思琪也曾打探性质地在妈妈面前提及，学校有女学生和男老师在一起。房母没有了解具体情况，而是直接骂那个女儿口中的女生，“这么小就这么骚”。她根本不知道，被说成“骚”的女孩子，她的亲生女儿，经历了什么样的修罗地狱。

而刘怡婷，和思琪是灵魂上的双胞胎，在得知房思琪和李老师的事情后，竟然也说自己的好姐妹是小三，太脏了。于是房思琪发现，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心疼自己的不幸。她永远闭上了嘴。正是母亲和挚友，掐断了房思琪对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呼救。

房思琪从小被教育要做乖乖女，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秩序的方式，有时候生气才是美德。

郭晓奇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揭露李国华真面目的受害者。可是她遭遇了网络上对自己最恶毒和污秽不堪的言语，而几乎没有控诉李国华的正义之言。因为无法提供性侵证据，甚至没有律师愿意接手控告李国华的案子。

生活中性侵案发生后，被侵害的女子受到的最大创伤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来自社会的冷嘲热讽。“谁让她那么晚一个人走夜路的。”“谁让她穿这么暴露，活该！”我们如果做不到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那至少成为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有多一些想象力的人，至少成为一个能辨别善恶黑白的人。

03.除了逼迫自己爱上强暴自己的罪犯，她们的痛苦远不止这些

在被李国华性侵后，房思琪开始了最痛苦的自我救赎——说服自己爱上施暴者。因为和自己不爱的人发生关系是污秽的，如果老师真的爱自己，那就算了。如果我也爱老师，”做爱“的总比“强暴”要好，这种自我欺骗和自我麻醉，是房思琪在放弃反抗后的缴械。

房思琪也许最初真的喜欢过李国华，这种喜欢更类似于偶像崇拜。一个13岁的女孩子根本不会把崇拜喜欢和性画上等号。房思琪与其说是对李国华的崇拜，不如说是对文学本身的崇拜。

但跟李国华近距离接触后，房思琪很清楚，这份崇拜和喜欢也所剩无几。房思琪12岁就开始看普鲁斯特、陀思妥耶夫斯基和马尔克斯，而李国华投喂房思琪的是刘墉。林黛玉的“娇喘微微”，成了李国华对自己身体下面小女孩的赞美。

房思琪拼了命想要让自己爱上李国华，可没办法真正爱上李国华。因为一个人不可能爱上一个自己根本就看不起的男人，还是个50岁的老男人。

和李国华在一起的五年里，房思琪每一个晚上都会做到被人强暴的噩梦。她甚至害怕睡着，所以每天半夜酗咖啡。

整个中学生涯，她拒绝过太过男孩子。她一边感受着那些男生近乎求情的求爱，天真而蛮勇的喜欢，一边想的是我配不上你们，我只是馊掉的橙汁和爬满虫卵的百合。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作者林奕含，出生于台南的医生家庭，品学兼优，是台南唯一在高中升大学考试中取得满分的学生，在高中就被媒体称赞为“最漂亮的满级分宝贝”。根据她父母的声明，林奕含应该是16岁时被诱奸，到快26岁自尽，每周都固定去接受精神科诊疗。由于患病，考上大学后两次退学，最终未能拿到毕业文凭。

林奕含比房思琪勇敢，在丈夫的帮助下，向社会指控和揭露李国华的原型——她的国文辅导老师陈星所犯下的罪恶。可是同样因为缺少证据，陈星非但没有受到法律惩罚，他的名字依旧出现在辅导班广告牌上。

林奕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本小说是有爱的，是一个女孩爱上诱奸自己的男人的故事。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如果真的如此，林奕含不会在接受采访的八天以后，选择自杀。

那一定是她曾经一直相信，或者不得不说服自己相信的事情，终究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她被幻灭感吞噬了。很有可能林奕含不得不承认，老师对自己其实从来就没有一丁点的爱，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也不是一个“有爱”的故事。

撕开爱的面纱，奔向丑陋的真实，逻辑自洽的坍塌，使得林奕含在间歇性失忆，患上严重抑郁症了，以及大学期间两次退学，嫁为人妻后，依然把自己的生命定格在永远的26岁。有一些创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修复。

04.“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房思琪极其痛苦而沉重的被性侵，实际上只是性侵案巨大冰山显露出来的一个小而又小的尖角。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这个社会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明媚而灿烂，坏人也绝不会真的就长着一张大灰狼的脸。对于小女孩来说，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不止有马卡龙、手冲咖啡和进口文具，也会有目不可测的危险。

目不可测的危险如何预警？家庭性教育绝对不能缺失，你觉得孩子没长大就不需要性教育，而坏人很可能就看中了孩子的没长大。

房思琪的悲剧，其母难咎其责。作为李国华的邻居，房母竟然对李国华总是找女儿单独辅导，和只带女儿去看各种展览没有任何疑心。甚至对李国华提出，代为照料去台北的思琪和怡婷颇为感激，更不要说房母生生掐断了自己女儿隐晦的求救信号。

林奕含也在告诉我们，不要成为滋生性侵的土壤中的小小一份子。对于受害者的讥讽、谩骂和厌弃，杀伤力不会小于受害者肉体上的创伤，她们需要社会的温情善意，哪怕是最起码的慈悲和怜悯。真正可恨可耻的是那些施害者，不要在无意识中成为助纣为虐的那个人。

我们可以让自己不需要经历房思琪式的痛楚，却可以学会如何清醒、成熟与坚强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中国农业大学方向明教授向世界卫生组织提交的报告显示：在中国9.5%的女孩和8%的男孩，曾遭受过某种形式的成人性侵。这个比例是不是触目惊心？很多时候不是不存在，只是不被发现而已。

性侵也许真的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谋杀，我们身边那个笑容灿烂的人，也许有着无法驱赶的午夜噩梦，那是她童年时最深处的心里阴影。也许我们会谈论一个沉默寡言的同事，觉得很难相处，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也许我们会听到，丈夫始终无法真正从心底接受曾被人强暴的妻子，最终离婚……

愿这个世界上的房思琪、素媛、北电阿廖莎和百香果女孩的悲剧越来越少。走过危机四伏的成长，我们每个人才是青春的幸存者。

文章配图来自韩国电影《素媛》剧照、《房》作者林奕含的采访及生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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