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种植的红葱(闫晓晶：榆林大红葱)

榆林人爱吃葱，有多爱？每天清晨唤醒榆林人味蕾的大众早点羊杂碎中必然有葱花，若是少了黄土高坡山地大红葱那股刺激和辛辣来提味，榆林杂碎也就流俗于普通粉汤了。还有榆林炖羊肉，细化到榆林每户百姓的餐桌，几乎顿顿饭食都要用到红葱，如果某日炒菜没炸点葱，总叫人心生饭不对味之感。

葱既为佳菜，更为良药，自古被视为养生之品。葱入药，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如庄子曰：“春月饮酒茹葱，以通五脏。”古医书《医林篡要》中记载：“葱生用则外行，泡汤则表散，熟之则守中。” 葱全身皆可入药，鳞茎有解毒功能，可用于治疗伤寒发热、头痛、腹痛，大小便不通、痢疾。叶有祛风发汗、解毒消肿的作用，可用于治疗感冒风寒、头痛鼻塞、发热而无汗、中风、浮肿、疮、跌打损伤，挤成葱汁有散淤解毒、驱虫等功效。

榆林人爱吃的葱名叫红葱，因成熟后表皮呈红褐色，故名。

红葱生长力强，不仅耐寒，而且耐旱，黄土高坡上虽然贫瘠干旱又少雨，但阳光充足的自然环境，特别适宜红葱生长。本地有句俗语：天旱晒不死葱，年成饿不死兵。山野成熟季，一行行红葱长得鳞茎粗长壮实，肉质白净细嫩，辛辣芳香、辣味浓烈且营养丰富。在榆林人眼中，闻起来呛、吃起来辛辣的红葱，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估计多数榆林人的口中，葱就是葱，就是千百年来老辈传下来的吃食规矩，谁又会在乎它是不是真能强身呐？

老话说：白葱炒菜，红葱做馅。红葱的植物细胞里，含有大量的挥发性精油，叫葱蒜辣素。其味香辣，无论做什么饭，只要把它放进去，就能起到去腥解膻、改善滋味、促进食欲的作用。本地红葱不像关中、山东白茎大葱可以生吃，红葱莫说生吃，就是闻它一闻，也会觉得辛辣味直冲鼻孔，如用菜刀剁切，定会被红葱的浓烈的辛辣味熏呛得眼泪横流。红葱是榆林人餐桌中辅料中的主料。锅底的油烧红了，将切碎的红葱往锅里一投，随着“滋啦”的声响，锅内便会冒起一股烟气，浓烈的香气便会在厨房弥漫开来，于是满屋子便都是浓香的葱味。正像榆林人说的：做饭炸点葱，好吃又祛病。

时间回转到二十多年前，父母单位改制，双双在一夜间下岗，面对上老下小的局面。急于生计又身无长物的他们就支摊卖起了羊杂碎。犹记得那些年，父母早晨卖杂碎，下午回家准备食材，晚上我爬小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写作业时，母亲就开始切杂碎的辅料香菜和葱，母亲那时总先切香菜，因为红葱太呛，每每切葱，满屋子都是辣眼睛的葱味，母亲总要在切葱时和切葱后淌不少眼泪。那时，一旁的父亲还会幽默地打趣母亲说：“也没欺负你，咋不要哭了。”切葱辣眼睛这个事，家人想了不少办法，给母亲戴全包围的眼镜、把葱冻一冻或者切葱时旁边放个风扇吹，都不管用，卖了十多年杂碎，母亲就淌了十多年的眼泪。

榆林人是真爱吃葱，顿顿离不开葱：大炖羊肉离不开葱，做饺子馅离不开葱，炒菜离不开葱，炖汤离不开葱，烹饪“八碗”更离不开葱，就是平时吃家常便饭，也要切一小碟碎葱花佐餐调味。无论是哪种吃食，少了红葱辛烈刺激的点缀，还真就觉着缺了一味。

每年金秋十月，无论是城市、农村，人们总要忙忙碌碌地储备红葱，以备过年和来年食用。这时，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辆辆拉运红葱的三轮或汽车奔驰在公路上，调往外地。农贸市场上出售红葱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过去的年月，城镇居民买葱，一买就是好几十斤，人口多的家户好几百斤的买，因为过年诸多吃食都要用到大量的葱，来年新鲜红葱没上市之前，也要给家里的主妇计划到位，所以对葱的足量储备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居民们买到红葱后，会把葱一束一束地捆扎起来，齐刷刷地码在墙根下或放到房檐上，让温煦的阳光慢慢地把它的表皮晒干，然后保存起来。红葱不怕冻，即使冻的结了冰，也丝毫不影响其辛烈的味道，但有老人们说，冬天应减少对葱的移动次数，否则会破坏葱的结构，不好食用。

如今的生活比起前几十年，有着真正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平时或过年前基本不再置办太多的年货。但红葱例外，收获上市季，总有市民想方设法的买来储备。莫说市面上一年四季都有新鲜大葱卖，在榆林人的口中，那些长的漂亮白净的外来葱，吃起来毫无葱味，根本就是一道菜。真正的葱，就应该是在黄土高坡的贫瘠土地上扎根，顽强生长，用独有的烈性滋养一方百姓。

（作者简介：闫晓晶，陕西榆林人，出版散文集《我的榆林我的城》。）

摘选自：文学陕军，版权属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