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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寿青蛙养殖基地(散文丨杨远新:发蒙第一天)

来源:村晓农业网|更新时间:2023-11-18|点击次数:
散文丨杨远新:发蒙第一天散文丨杨远新:发蒙第一天

作者与母亲李清凤、姐姐杨美云留影于1972年春。

发蒙第一天

文/杨远新

那年我刚满6岁,母亲捧着我的脸说,你长大了,要发蒙读书了。我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一脸茫然。

第二天,她把我交给长我三岁的姐姐美云,领我到熊家铺小学报名入学。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离开母亲的视线。自我跨出开满芷花和兰花小院的那一瞬,她的心就附在了我身上。

那天下午,放学时间到了,母亲站在家门口,却迟迟不见我的影子。她便迈开双脚,像一片飞起的云,来到熊家铺小学。

我的班主任邓老师看见了她,迎上前问:“凤姐姐,看你这着急的样子,发生了么得事?”

母亲向邓老师打听我的去向。邓老师告诉她,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放学了,目送我背着书包往家走。

母亲断定我去何婆桥水湾捉鱼了,于是抄近路往那里赶。半途,她遇见我姐姐美云独自背着书包往家里走,问道:“美云,是你带着兄儿(常德人对弟弟的称呼)去上学,大家都放学了,你怎么没领他一起回屋?”

姐姐回答:“兄儿和蠢婆在学校后面晒书。”

母亲不明白地问:“晒书?”

姐姐讲出了原因,并手指学校后面一条南北向的排灌支渠,说:“兄儿就在那里晒书。”

母亲一线风似的赶过去。她眼前的这条支渠连通环抱学校的一片水湾,西斜的太阳照射着水湾和南岸的树竹、北岸的稻田,母亲从这幅美景中看见了我的身影。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我,一幕令她哭笑不得的情景映入眼帘。毛边纸制的语文课本,被水浸湿,像皱纹满布的脸,张开在太阳底下的绿草地上。

原来,学校发给我的课本,被我染上了指头大一点墨汁,我嫌它脏,想尽了办法,都没有除掉。放学了,我与相隔一座竹园的邻居,同班同学邓德爱结伴回家。他年长我三岁,个子高大,小名叫“蠢婆”,是我依赖的保护神。路上,我向他讨教课本染上了墨渍,如何复原的办法。他出了几个主意,我说那些都试过了,没得作用。说话间,我俩经过学校后面那片碧绿如镜的水湾,我灵机一动,提出:“衣服搞脏了,用水洗就变得干净了。这课本染上墨渍,也可以用水洗呀!”

邓德爱说:“这是个好主意。”

我说:“东边角里背人眼,我们躲到那边去洗。”

邓德爱夸奖我:“你真聪明。”

于是我俩顺着水湾与稻田之间的小路,从西向东,选中了水边的一小片绿草地,坐下来,打开书包,掏出课本,小心翼翼地逐页拆开,拿出被染上墨汁的那一页,放进清凌凌的水里去洗。那时课本的用料全是毛边纸,入水就浸透了。我见此情形急得哇哇直哭。我问邓德爱:“蠢婆哥哥,这怎么得了呀?”

我一边问,一边用手从水里托起那页课本,放在绿草地上。

邓德爱说:“你莫急,这里当太阳,不要好久就晒干了。”

我俩都不敢再伸手碰那页课本,只用眼睛盯着它,希望借助温暖的阳光尽快把他晒干。

母亲观察了片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没有责怪我,而是替我收拾起水洗的课本,牵着我的手,走进邓老师的住房,首先向邓老师赔不是,并自责了一番,然后提出要求:“他这课本洗了,晒干也没得用了。求您给他换新课本好啵?!”

邓老师解释说:“课本都是上面按实际学生人数发下来的。这要向聂家桥联校反映,看有没有办法。”

我一听这话,又急得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哭了。

邓老师人美心美,她捧着我的脸,安慰说:“你的课本只洗坏了一页,其他可以重新装订起来。明天上课讲到这一页时,你可以搭看同桌同学的课本。”

母亲牵着我的手回家,一路上,母亲谆谆教导我,做每件事都要想一想,做得,还是做不得。我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母亲一眼。一路上,我觉得两边田里的稻谷都替我害羞得低下了头,青蛙看到我都逃得远远的,蜻蜓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飞走了。

母亲替我背着书包,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我带中餐的饭笼子,那五百米的田间小路,我平时多数时候是打起飞脚跑过的,一眨眼就到了,今天却显得路程格外的长,格外的坑洼不平,总算走进了自家的竹篱小院。

奶奶带着三岁的妹妹美珍打开院门迎接,她见我两眼通红,眼角挂有泪㾗,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简短地给奶奶介绍了情况。

奶奶一听就急了,担心地说:“书洗了,以后天天上课没有书了,那怎么得了嘞!”

母亲说:“只洗坏了一页,会影响到明天和后天的上课。”

奶奶说:“那还好。明天后天不上就是的,没有么得要紧的。”

母亲说:“那你讲得好。又不是吃饭,两天不吃不得饿死,两天的课要是落下了,以后就跟不上班了。”

奶奶一听又急了,说:“新书也没得领的了,还有么得别的办法想啵?”

母亲把我交给奶奶,说:“恩娘你领他们姊妹三个到食堂吃晚饭。他爹爹回来问起我,就说我到外面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远新洗书的事,莫跟他爹爹讲起。”

说完母亲背起我的书包,走出了竹篱小院。我目送她穿过一坵又一坵稻田,身影很快被熊家巷口两边的参天大树遮掩。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母亲回家了。我看见她手中拿着一本我熟悉的小学一年级课本,我心想她难道是要给我补课,可她一字不识呀!

她把堂屋里的一张方桌收拾干净,摆上借来的课本,接着打开我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两张毛边纸,还有一支毛笔、一瓶墨汁,摆在桌子正中。

这时,晚霞透过树叶和竹枝的缝隙,像是无数颗金星在院子里跳跃。平时我会追赶这些金灿灿的星星,或手捧,或脚踩,可是今天没有这种心情。

母亲给一支高脚灯盏里加满煤油,摆在毛边纸一旁,然后拿起玻璃灯罩,双手捧起,往灯罩里面哈了哈气,将一块旧布塞进灯罩里面,轻轻地擦拭。

就在这时,父亲回来了。母亲招呼他在方桌前坐下。父亲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经知道我洗书、晒书的事情了,因为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没有平时那么亲切。他接过母亲递给他的一把裁纸刀,抚平毛边纸,拿起课本,在毛边纸上比画,裁成一般高一般宽。

我从父母亲的对话中得知,母亲领我回家后,背着我的书包,直接去了聂家桥联校,找到联校长,替我检讨了洗书、晒书的错误,请求给我再发一本新的课本。联校长的回答与邓老师讲的一样,课本是上面按学生人数,有计划发放的,联校也没有。但是答应向汉寿县新华书店提出申请,请求特事特办。母亲见新课本一时无望,就从聂家桥供销社中心门市部文具柜台,购买了毛边纸、毛笔、黑汁。

这时,父亲按照母亲的安排,将裁剪好的毛边纸蒙在课本上,一笔一划的小心翼翼地临擵,也许是过分紧张,额头汗珠直滚,母亲就用毛巾轻轻地替他擦掉汗水。

父亲终于把课本中的那一页临摹好了,母亲拿起反复比照,最终说了一句:“看样子蛮像。”

父亲说:“幸好这一个个字都有蛮大,字也不多,还能够比画。要是字多,字小,我就搞不好了。”

母亲接过,用针线将课本重新缝好,放入我的书包。

从此,我对自己的课本十分珍爱,就像爱惜自己的眼睛那样,不在上面乱涂乱画,也不沾染一点墨渍,不卷边,不折角,保持菱角分明,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对书上老师讲解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真正消化理解,装进了脑海里,每次作业都能打满分。每天回家后,母亲看到我拿出课本认认真真的复习,不声不响地完成家庭作业,脸上总是露出满意的微笑。

大约过了半个月,又是邓老师的语文课,她从讲台走到我身边,将一本崭新的课本放在了我的课桌上。迄今邓老师那两道满含怜爱的眼神,仍存储于我心底。我手捧新课本,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也就在这时,邓老师从我课桌上拿起那本父母亲替我修复好的课本,举在手上,在全班同学面前对我父母给予了表扬。她还籍此指出,要想孩子茁壮成长,做家长的必须付出心血。

我听了邓老师的话,心里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那时候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发蒙第一天洗书、晒书的孩子,后来会成长为写书的作家,发表了1800多万字的作品,出版了55本书,43岁破格被评为副编审,46岁破格被评为国家一级作家。我想,在我漫漫人生征途上,能有些许收获,关键在于母亲为我开好了局,起好了步。

散文丨杨远新:发蒙第一天

杨远新,湖南汉寿县人,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18卷本《杨远新文集》(湖南人民出版社),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春柳湖》(全四部)、《红颜贪官》、《惊天牛案》、《百变神探》,儿童长篇小说《欢笑的碧莲河》《险走洞庭湖》《雾过洞庭湖》《孤胆邱克》,作品曾获国家图书奖、公安部金盾文学奖、湖南首届文艺创作奖等。散文《我的祖母》被编入大学教材。《春柳湖》入围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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