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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理马蜂养殖(龙争虎斗3(民间故事))

来源:村晓农业网|更新时间:2023-11-18|点击次数:

 五、日本奸细

1943年7月末的一个晚上,月不明,星不现,上午还落了一场瓢泼大雨,眼下官道上仍十分湿滑,天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此时,一列神秘兮兮的马帮从攀枝花出发,向三磊子、红卜苴方向行进,已近两个小时了。

头马的骑者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瘦削、干枯,身材却很高,约二十七八岁。二马的骑者是一名矮胖子,唇口上留有“仁丹”胡子,四十挂零。三马、四马、五马均是重载,驮子压在马背上,沉甸甸的,马腹几乎坠地,马背压得很弯。马帮之后,是四个攀枝花山民,他们既是马匹的主人,又是挑夫,个个是重担。他们已汗流满面,显得筋疲力尽……

红卜苴外的一条羊肠小道,崎岖曲折。夜黑如漆,山中静寂,保安团员手中的松明火把,时明时灭。

“昂……嗡……嗡……”

“什么声音?”江老七耳聪。“弟兄们,有情况!快操家伙!火把熄灭!”

保安团员纷纷取出倒背的步枪,推上了子弹。松明火把也随之熄灭。江老七也迅速地从腰间拔出双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机头也拉开了。

“散开!”“隐蔽!”“不准说话!注意观察!”

江老七发出了一系列命令。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江老七已基本看清,这是一列马帮,已进入了江老七扇形的包围圈。江老七感到可以瓮中捉鳖了。他一挥手,喊:“上!”带头冲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一中队保安团弟兄,也相继跃出草丛。他们弯着腰,低着头,挺着手中的枪,像一群马蜂一般,乱哄哄地一拥而上,向这列马帮疾进、包抄。当那列马帮弄清眼前发生了什么时,他们已陷入了保安团稀疏的包围圈内。与此同时,火把也齐明了。江老七才看清,这列马帮是五匹马,六个人。包围圈已进一步缩小,成密集之势。

“什么人?”不答。“干什么的?”不答。“为什么不说话?”声音提高了许多。江老七怒了,骂道:“龟儿子,装什么蒜?我们是会理县保安团的,在这里逮山匪蟊贼,查走私贩毒。我看你们不像好人,弟兄们,给我统统拿下!”

这时,早跳出一名保安团员,一伸手,把瘦高个“眼镜”拉下了马,又一老拳,把眼镜也打掉了,口里骂道:“狗日的,为什么不回答?副座问你哪。老实点,有你好果子吃的。”一个耳光,掴在“眼镜”左脸上。

“做……生、生、生……意。”

“做什么生意?”

“收……收山……货。”

那名保安团员更逞强了。又说:“我看不像,哄你家大伯的。为何惊慌失措,结结巴巴?为何晚上行走?说!我看你们是走私鸦片的,或者是贩卖私盐的。走,到红卜苴再说。看老子收拾不了你们!”

说毕,又要准备去拽“仁丹”矮胖子。江老七把手一挥,说:“少废话,捆了,押回审查!”

保安团员纷纷拿绳子,蜂拥而上,正欲对六人予以捆绑。只见二马上的“仁丹”矮胖子把脸一沉,眼一横,咕哝了一句:“八嘎牙噜!”说话间,突然拔出手枪,一挥手,向那个打“眼镜”的保安团员就是一枪。保安团员应声倒下,矮胖子又是一扬手,江老七一个后滚翻,子弹擦着江老七的头顶,掠发而过。

江老七虽躲过了一难,但是,在做侧滚翻动作时,嶙峋的怪石锋利无比,却把他的右胳膊连皮带肉刮去了一大片,顿时疼痛钻心。江老七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只见那马承载着“仁丹”矮胖子已冲出包围圈十来步。江老七左手一甩,单枪予以还击,并高呼:“站住!”又喊:“弟兄们,打呀!”

子弹却没有击中“仁丹”矮胖子,只击中了马屁股。马痛,一跳,又一倾,“仁丹”矮胖子以极快的动作右脚脱镫,又趁势一跃,跳下了悬崖……

江老七追过来,于“仁丹”矮胖子跳崖处向下看去,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保安团员已经赶到,一阵乱枪,向崖下猛射,空谷中传来了清脆的回声。崖很陡,也很高,又是深夜,根本无法下崖搜索,但估计,“仁丹”矮胖子不是摔死,就是被乱枪击毙了。

江老七一伙回到红卜苴“翠芳园”时,已是凌晨五点来钟了。保安团员个个血迹斑斑,人困马乏,死了一个,伤了三个,可谓损失惨重。对“眼镜”等予以突审,方知此人叫山本太郎,是一个拥有日本国籍的伪东洋鬼子,“仁丹”矮胖子是地道的日本人,叫田中龟一,是这伙人的头头。他们俩的公开身份是雅安的东亚探矿公司的职员,“眼镜”是翻译,“仁丹”是探矿专家。

第二天,江老七一行将山本太郎一伙押至鹿厂,就地休整了一天。第三天,才押至会理县城,与刘参事一起又对山本太郎一伙进行审讯,发现山本太郎和田中龟一是日本奸细,但是没有像样的口供。

第三天,陈瑞绶才得知江老七抓到日本奸细的消息。矮县长昨晚一宿未睡。下午,他接到幺舅舅从重庆发来的一封信,使他五内俱裂,悲愤欲绝。

陈瑞绶从日本回国之后,在上海与一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子结了婚。幺舅舅在信中告诉他,不久前,他妻子的二兄被日本人抓了夫,后被捅死在无锡市的戚墅堰。他那活蹦鲜跳的八岁儿子陈珂,就在这次日本人抓夫事件中,因为不满二舅舅被抓走,以弹弓射了日本人,被日本人掳走了,至今生死不明。未几,他的结发妻子在日军的一次“清乡”之中被五名日军轮奸,因羞不欲生,第二天就悬梁自缢身亡了。死前,留下了绝命诗一首。

诗是写在一页练习本上的,以铅笔书就。字迹浅淡,且十分潦草。可见其妻死前痛苦和矛盾的心理,不过从那熟悉的纤细的笔迹看,一望就知是爱妻的亲笔。该信经辗转多处,千里跋涉,又互相转寄,已十分破旧,有一小角已经不见。该绝命诗曰:

妾身已污难祀祖先

何颜苟活再事夫君

冢妇去矣君宜努力

擒倭驱日匡家卫国

陈瑞绶痛不欲生,几乎昏死。陈瑞绶取出白绫一束,划破手指,以血赋诗一首书于白绫之上:

瑞绶自幼学吴钩

国破家碎应同仇

报国无门悲日月

羞为他乡老公祖

待血迹干后,陈瑞绶小心翼翼地将其妻的绝命诗用血诗白绫包好,置于贴肉的小衫口袋之内,跪地发誓:“皇天在上,亡妻有灵,瑞绶如不斩倭寇,无颜见江东父老!”

第二天一早,突然小四来报,抓到一名日本奸细。陈瑞绶整好衣冠,听取江老七和刘参事的汇报。一听,就感到问题严重了。他双眉紧蹙,按在小茶几上的手指,不时地弹动着。

江老七说:“此事关系重大,职部不敢自专,特来向陈县长汇报,请示处置机宜。”

刘声道:“经二次审讯,山本太郎十分顽固,既不交代问题,也不承认是日本奸细。可是,种种事实证明,这是一宗日本间谍案。田中龟一和山本太郎很可能是来收集政治、军事和经济情报的。”

刘参事喝了两口水,又继续他的汇报:“一、做生意为何要带手枪?二、马帮夜行,摘除铜铃,马蹄裹布,为何如此鬼祟?三、几副挑子和马驮子中搜出了攀枝花矿石,植物标本集,还有照相机、地质锤、放大镜和照片。特别是手绘的两张图,一张是以攀枝花为中心,标明了周边的地理位置。另一张是冕宁刘部一二四师的布防图。说明这伙人是以做生意为名,进行间谍活动。四、持枪拒捕,打死我方保安团员一名,击伤撞伤人员三名,问题严重。五、现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全部案卷材料和物证等请陈县长验视。”

陈瑞绶查看了一下证物,感到此事非同小可,经过紧张商量,作出了决定,该案件定名代号为“攀枝花”,由县法政科刘声和县保安团江老七共同办理,同时抓紧查找田中龟一的下落。

忐忑不安之中,又过了三天。山本太郎仍无可用之口供。田中龟一也无法觅得,既未见人,也未见尸。虽然江老七认为被野兽啃了,但总不能证实。尽管有“保密”和“不得外泄”的决定,可是,抓到日本奸细的消息,宛如旷野中的野火,随风蔓延,会理县城中妇孺皆知……然而,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却有两骑快马驮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他们在县衙堂而皇之地拜访了矮县长。其中一人,居然就是大索而不获的日本奸细田中龟一,陪他而来的是委员长西昌行辕外事室的金主任,他带来了行辕方面的一纸命令……

“会见”是在县衙小客厅中进行的。眼下,小客厅内气氛十分紧张,矮县长一支支地抽着“红雪苞”,弄得小客厅内散发着浓烈的烟草味。田中龟一趾高气扬,频频敲击桌子,完全没有把“七品芝麻官”和他的“文臣”、“武将”放在眼里。

田中龟一跷起二郎腿,通过翻译说:他是大日本帝国的国民,是在雅安的东亚探矿公司的高级职员。他和他的下属山本太郎,在商贸和旅游活动中,受到了会理县保安团的骚扰、绑架和劫持。财物器材被抢夺,助手被拘,雇员被扣。现在,他代表大日本帝国,向会理县政府提出,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妥善地处理这一事件。否则,今后的一切后果,均由会理县政府负责。田中龟一强硬地提出了五条:一、严惩“肇事”凶手;二、立即无条件释放大日本帝国国民山本太郎,以及雇员四名;三、立即发还被“劫夺”的全部财物;四、赔偿由这一事件造成的全部损失;五、由会理县政府赔礼道歉,并具结保证不再有类似的行为发生。

金主任一听,大惊失色,忙说道:“田中先生,请息怒,请息怒。这是误会,是天大的误会。我保证,我方定会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妥善地处理好这一事件。我代表西昌行辕向田中先生先表示深深的歉意。”说毕,向田中龟一深深地一鞠躬,卑躬屈膝到了极点,一身的媚骨、软骨。江老七早已耐不住胸中的“冲冠”之怒了。几次站起来,想发作,均被陈瑞绶示意制止了。此刻,见金主任如此怯懦,心中更是不快。他站起来,大声吼道:“屁个误会,金主任,你要代表西昌行辕,代表啥子牛主任、狗主任,那是你的事,我江老七管不着。我江老七只晓得抓贼,抓强盗。我抓到的是日本奸细。你代表这个,代表那个,你却代表不了会理县,代表不了保安团。今天我江老七给你说明了,你无权代表会理县道歉,我们会理县也决不会道歉!”说毕,从腰间拔出双枪,往桌上一掼:“金主任,你问问这对兄弟肯不肯道歉?”

金主任被江老七这一搅,搅得勃然大怒。但他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像江老七那样,用那种泼妇骂街的语言,与其对骂。他强压心中的怒火,皱皱眉,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会理县保安团中校团副江老七!”

金主任搡了搡眼镜:“你怎么能对田中龟一先生这样说话?”

江老七的回答却也十分爽快:“!老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你龟儿子来管?”

这确是孔夫子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场搅屎式的胡搅蛮缠,把金主任搅噎得急火攻心,他以手指江老七,“你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瑞绶果断地说道:“江团副,请稍安勿躁,本县自有话说。”他冷静地质问田中龟一,几番诘问后,他说道:

“现本县阐明立场如下,请刘先生记录在案:一、田中龟一没有委托和授权之书证,所以在现在和这以前,代表东亚探矿公司,代表大日本帝国,这‘代表’不能成立;二、东亚探矿公司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注册,其人员与经营活动应遵守中国之法律。但是,本县手上的证据足以证明,田中龟一一行从事了中国法律不允许的活动,且导致一死三伤,问题严重,田中龟一一行应对此承担应负的责任;三、对于田中龟一刚才表示的抗议,本县根据上述的三点立场,不予接受。田中龟一,你听清楚了没有?”

大义凛然,有理有据。刘参事笔走龙蛇,忙于记录。此时,田中龟一看出形势急转直下,情况不妙。但他态度依然强硬,忙申辩:“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国民,即使中日间已经开战,按照国际之惯例,对平民予以保护,予以人道主义待遇。所以,我严重抗议会理县保安团的野蛮行径。还有……”

“哈哈哈哈……”陈瑞绶朗声大笑,打断了田中龟一的话,“田中龟一,我要正告你,你是日本奸细,不是什么平民,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审判。至于你口口声声讲的人道主义,中国沦陷区的民众,包括本县的亲人,也早已‘享受’过了。但那是什么呢?是杀头,是枪毙,是活埋,是强奸,是尸横遍野,是血流漂杵……”

至此,不可一世的田中龟一无法抵赖了,他耸耸肩,不说话。刘声站了起来,在陈瑞绶耳边轻声数语。陈瑞绶点点头,十分钟后,刘声又匆匆回来,继续参加“会见”。

这时,金主任开腔了,他不阴不阳地说道:“陈县长,今小弟奉西昌行辕之令,命会理县立即放人,请陈县长予以执行。”说着将一纸命令递给陈瑞绶:“瑞绶兄,请过目!”

陈瑞绶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令会理县按金主任所述办。毋庸议。

西昌行辕副官处

陈瑞绶将命令看了几遍,觉得这个命令十分滑头,怎么叫“按金主任所述办”?他想了想,将命令转到刘声处,记录在案。问:

“副官处可发令?”

“代西昌行辕行文。该令已授权金某,现金某令瑞绶兄放人,‘毋庸议’!”金主任颇为自得,他认为现在是稳操胜算。

“放人?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江老七咆哮了,他声如雷震,“老子就是不放人,看你龟儿如何办?”

金主任暴怒了,他拍着桌子大声道:“放肆!胡闹!野蛮!目无王法!无法无天!”又对陈瑞绶拱拱手,说道:“陈县长,瑞绶兄,西昌行辕代表中央,现行辕又授权金某,金某也将行辕的意思表达了,瑞绶兄该知道这分量。”抬出了中央,无非以大压小,以上压下。

刘声把那命令看了几遍,马上嗅出了端倪和蹊跷。他相信金主任的意思是代表高层的意思,但又不把意思写在纸上,只以副官处行文,肯定是另有隐衷。他向金主任望去,只见此时的金主任,洋洋自得,正掏出洒有法国香水的手帕,擦着鼻尖的细汗……

和金主任那气定神闲相反,此刻的陈瑞绶胸中却矛盾万端。怎么办?放还是不放?陈瑞绶消除了瞬间的犹豫,他牙一咬,心一横,一切都豁出去了。说出的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金主任,请听瑞绶一言,你我都是中国人,是炎黄子孙,在这即将亡国灭种之时,这‘卖国贼’‘汉奸’的罪名,一落在身上,你我均担待不起啊。金主任愿做千古罪人,瑞绶不齿追随和奉陪。不过,民意不可欺,民心不可侮,民愤不可辱,谁想逆历史潮流而动,谁就将被历史潮流所吞没。不信,请金主任看看外面的情景,听听外面的声音!”

陈瑞绶站起来,推开了小客厅的窗棂。县衙外面,人声鼎沸,灯笼、火把、松明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日,口号声响彻云霄,此起彼伏。

“严惩日本奸细!”“打倒日本侵略者!”“打倒汉奸!”“打倒卖国贼!”

……

虽然是偏僻山乡小县,但民气却和全国一样,抗敌情绪高涨。

原来,刘参事离开小客厅,找到了守候在外的陈小四,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陈小四唤起衙役和周围的群众二三十人,后来,县中和博爱中学的学生闻讯赶来,加入行列,形成了这规模不算大、却颇有些声威的示威游行。

金主任十分懊恼,又毫无办法,他气急败坏,怒冲冲地对陈瑞绶说道:“既然陈县长一意孤行,要做‘岳武穆’,金某也不好相阻。不过,今后一切后果由你陈瑞绶负责。金某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恕瑞绶不送!”

金主任呼道:“田中先生,咱们走!”

“慢!”一声轻喝,“田中龟一不能走!”

“为什么?”“因为他是日本间谍!”“岂有此理,你敢扣人?扣行辕的客人?”

“不敢!陈某怎敢扣行辕的客人?逮的只是漏网的间谍。”并呼道:“江团副!”

“在!”一个立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命令你立即将‘攀枝花’案首犯,日本奸细田中龟一拘捕归案!”

“是!”江老七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个推手擒拿,将日谍田中龟一擒住。

田中龟一拼命挣扎,大叫“我抗议”,声如牛吼。“哗啦”一声,田中龟一的白色衬衫在挣扎中被撕破,臂上露出了一片刺青,寡竹一截,衬以两片枯叶。

金主任恼羞成怒,斯文扫地,他再也顾不了伪装,对陈瑞绶大声道:“陈瑞绶,你听着,老子今天栽在你手里,你等着,老子要弄得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不信,咱们走着瞧!”

陈瑞绶对金主任笑笑,斜着眼,取出“红雪苞”,点燃,猛吸,端起盖碗茶,却不喝,对刘参事说:“刘先生,请代瑞绶送客!”

刘声提着土布长衫的下摆,礼节性地点点头,对那尊“神”说道:“怎么还不走?请呀!”

六、书房划策

第二天晚上,掌灯时分,一听到陈小四说“刘参事求见”,陈瑞绶心中大喜,忙出迎,只见刘声已站在书房门外。

“老公祖,老朽刘声,晚上闲来无事,特来县衙走走,打扰陈县长了。”

“刘先生言重了,陈某怎敢当?刘先生请!”

二人在小书房内分宾主坐定,陈小四捧上了盖碗茶。刘参事是一名老儒,人有点迂,但不失刚正不阿之气。

陈瑞绶问道:“刘先生夤夜来访,必有要事相告。瑞绶猜度之,可为日谍之事而来?”

“正是!”

“日谍可有口供?”

刘参事无奈地摇摇头。

“刘先生,你我相交不深,非亲非故。但在‘攀枝花’一案中,可谓同处一战壕中。今日谍一行无有口供,此事十分棘手。现陈某进退维谷,心力交瘁。今瑞绶可表明心迹:放人,即为纵敌,即是叛国,这千古罪名,陈某担不起。但是,如不放,是抗命,是犯上,作为下级,难于自处。如坚持下去,恐有不测之祸。现瑞绶方寸已乱,难觅良策。刘先生年高德劭,又有‘小诸葛’之美誉,请为陈某划一善策。瑞绶当礼洗耳恭听。”

态度很诚恳,感情也真挚,刘声心中一动,忙说道:“既然陈县长悉心垂询,老朽只好斗胆相陈。刘声不知陈县长为官场前途着想,还是为自身安危忧虑?设或以国家民族为谋?还请老公祖予以明示。”

“此话问得好!”陈瑞绶解开大褂扣子,从贴身的小衫之内,取出了其妻的绝命诗和自书的血诗白绫,递给刘声。

刘声展开一看,大惊失色,双手略有微抖。想不到,这个斯斯文文的矮县长,白面书生,竟受到日本人的如此奇耻大辱,对于血诗中表达出的民族气节肃然起敬,也更为同情。他将二物交还陈瑞绶,正色道:“陈县长如此信任老朽,老夫定当唯陈县长马首是瞻!”

“多礼了,多礼了。”陈瑞绶还以深深一揖。

刘声不再犹豫,作了一番对形势的分析后,悄声说道:“在刘声看来,为今之计,应速发一电到西昌行辕,再书一长函派人送至省府雅安,如此如此……”

陈瑞绶大喜,当晚,由刘声起草,他自己修改,第二天长函由江老七送往雅安省府,电报发至西昌行辕。在送出长函的第三天,江老七还在从雅安向会理县返回的路上,会理县就收到了雅安省府的来电。云:“令会理县速将日谍一行及全部物证、案卷,押送到一二四师师部候处。”大有军法处置的意思。至于西昌行辕方面,却从此毫无消息,一切均杳如黄鹤。

刘参事果然料事如神,一切都是照他所言那样发生。但是,行辕副官处并没有睡觉,他们先后向梅耀武发了四封密电。第四天下午,江老七风尘仆仆赶回了会理县。梅耀武对贴身暖脚丫环紫薇说:“快到团部请姑爷今晚到我处来一趟。”

山雨欲来,一场新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一盏小白纱灯笼,红烛的光点在摇曳,梅耀武的贴身丫环紫薇,轻移莲步,在前面缓缓地导引着,来到书房。在烛光之下,只见梅耀武正站在其书房门外,手拈山羊胡子,含笑相迎。

“老七,你来了?”梅耀武率先开了口。

“老爷,老七参见!”江老七一个深深的鞠躬。

“坐坐坐,坐坐坐,不要拘礼,不要拘礼。”梅耀武很客气。

在江老七的记忆里,他到梅家之后,还没有受到过老泰山如此规格的接待。他知道,这书房是梅耀武的“白虎节堂”,没有梅先生的召唤,即使是梅大太太也不能随意进入。

两个保镖,在门外游动。这是江老七第一次进入梅耀武的书房。他明白,必有大事、要事相商。

“团里很忙?”梅耀武拈须微笑,率先开了口。

江老七屁股在椅子上掂了掂,忙回答:“回老爷,是有点啰唆事,也不太忙,主要是日本间谍的事,老七下午才从省府回到会理县。”

“贤婿,县里对那二名日本人如何处置?”不说“日本间谍”,而称“日本人”,显然,梅耀武有大相径庭的认识。

如何处置?江老七是知道的。但陈县长要他严守秘密,并要他明日起押解日谍一行到冕宁,一定要确保安全和稳妥。所以,对梅耀武的问话,江老七感到很难回答。他欠欠身,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梅耀武是何等样人,对江老七的心思了然于胸,脸一沉,说道:“怎么?你信不过老丈人?”

这句话分量很重,使江老七很为不安,他坐不住了,忙站起来如实相告:“不不不!回老爷,陈县长说了,省里来了电令,命令将二名日本间谍押解到冕宁,交一二四师处理。”

“喔,交刘师长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处理?”“是!”“你坐嘛,坐下好说话。这么说,是贤婿押解喽?”“是老七当差。”“噢——”

其实,梅耀武只是核实情况,消息他比江老七知道得还要早。江老七偷眼望去,只见梅耀武毫无表情,那三角眼中的凶光直射江老七。江老七更惊了,忙低下头。

“贤婿,西昌行辕副官处给我来了电,说那二个日本人的身份确实已经查明,是一般商人,不是日本间谍,不是奸细。所以,我只好请贤婿出山,来商量商量。好在贤婿年轻有为,敢于任事,所以,老夫把这件事交给贤婿办了。贤婿,你看呢?”

梅耀武终于亮出了他的底牌。

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绝不如梅耀武口中讲的那样轻松。江老七脑中“嗡”的一声,惊出一身冷汗。他忙装傻,想予以推托:“老……爷。”

“讲!”

“只是他们是日本间谍,现在又闹出去了,大家都知道的,不好办。再说,省里……”

“省里?老七,省里又怎么啦?未必有三头六臂?敢拿行辕怎么着?张主任是委座的得意门生,他刘某算什么?未必是张主任的对手?”梅耀武脸有愠色了。不再称“贤婿”,而称“老七”,已是十分不悦。末了,梅耀武又加了一句:“老七,我要你办这样一件小事也不成吗?”

“老爷,老七不敢。老爷交办的事,老七怎敢不办?只是老七能力有限,办不了,也担不起。是不是……”

“好啦,好啦,我说老七,你怕担不起责任?我仔细想了,责任是有一些,但不会有很大的,大不了降为大队长。有行辕在,有我姓梅的在,出不了三个月,又是团副。再出不了一年,包你为会理县保安团团长。”

会理县保安团团长一职,江老七早已眼红很久了。只是限于会理县那不成文的规矩,一直无法逾越雷池一步。江老七听了,眼睛顿时一亮。他的信条是,“胆小不得将军做”。但是……他想到一个个问题。

“那……陈县长那里如何交代?”

“哈哈哈哈……”梅耀武拈须大笑了。“老七,你呀!你呀!你大概是三岁小孩子吧?这驾轻就熟的事你不知做了多少回了,还要我来点拨?找个旮旯角角,把人放了,弄两个不顺眼的替死鬼,毙了。说是‘纵谍拒捕,格毙’,不就是了。反正死无对证,找谁去?”

梅耀武见江老七心动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好了,不说了。喏,贤婿啦,就这样定啦。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今天就不谈了,我也乏了,你也累了,出去也三四天了,明天又要走,岳父就不留你了,你就回去吧。”

就这样,冷汗涔涔的江老七,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梅耀武的“白虎节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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