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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留地可以养殖(故乡里的中国⑤|黄河“孤岛村”搬迁后的第一个春节)

来源:村晓农业网|更新时间:2024-04-15|点击次数:

大年三十晚上,内蒙古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王爱召镇田家圪旦新村村民侯明栓家,60多平方米的新房里,家人正在准备年夜饭。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在包饺子,89岁的母亲和两岁的外孙女在看电视,女婿、亲家也都来了。

对侯明栓来说,这个年夜饭,久违的红火热闹。在两年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侯明栓在田家圪旦旧村的老房子只有40平方米,逢年过节,都招呼不下团聚的亲人。

田家圪旦坐落在黄河河滩上,每年春节开河和夏季汛期,村子的西、北、东三个方位都被黄河包围起来。一旦发大水,田家圪旦就像一个盛水的“碗”,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水患威胁。遇上黄河泛滥,庄稼全被水淹,村民们一年的辛苦全付诸东流。

此前,几次搬迁动议都由于种种因素而落空。2022年,在内蒙古水利、发改、财政等相关部门的支持下,市、旗、镇、村党政组织一起着手开展田家圪旦搬迁工作。

2023年9月起,村民们陆陆续续搬进了田家圪旦新村的独门小院。“村子被水患困扰了好多年,这下终于搬迁了。”田家圪旦村村主任乔长厚说。

每年三四月之后,老房子遇低温再回暖,墙面就会开裂,漏风,侯明栓晚上睡觉心里都害怕。“现在不怕了,农村小院一栋栋齐齐整整的,两室一厅,多展活。”

故乡里的中国⑤|黄河“孤岛村”搬迁后的第一个春节

侯明栓(左一)的新房很宽敞,他把女儿女婿孙女,母亲亲家都接来过团圆年。新京报记者 乔迟 摄

新村迎新年

田家圪旦位于黄河几字弯顶端河滩里。从黄河大桥驶过,能远远地望见这个村庄。冬季的河面萎缩冰冻,冰面上覆盖着白雪,整个河面白茫茫一片。村庄就在黄河边几百米,北方的冬天寒冷萧瑟,这片土地大多被白雪覆盖,雪融化的地方裸露出深褐色的黄土,一片荒芜凋敝的景象。

田家圪旦旧村有300多年的历史,房屋都是至少五六十年的老房子。因为地处黄河的行洪道,村庄和周围的庄稼总被水淹,百姓苦不堪言。

2022年,田家圪旦搬迁工程终于启动,经过一年多努力,全体村民都搬到了新村,在新房过上了第一个新年。

焕然一新的田家圪旦新村,就在田家圪旦旧村三公里外。

新房统一刷上了黄灰相间的亮眼颜色,坐北朝南,崭新整齐,每套房屋配备小院和20平方米的粮房。在外打拼的村民都回家过年了,家家户户门口停有小汽车。村民在门柱贴上新对联,院门口挂上大红灯笼,喜迎农历新年。

故乡里的中国⑤|黄河“孤岛村”搬迁后的第一个春节

村民在新房院门口贴对联,挂红灯笼,喜庆迎新年。新京报记者 乔迟 摄

2月9日,大年三十中午,村民王牛家正在新家准备过年的团圆饭。他的妻子早就炖好了羊肉、牛肉,还拌了黄瓜、西蓝花、豆芽等凉菜下酒。

田家圪旦主要以种植业为主,近几年,为了提高收入,村民们开始搞养殖。逢年过节,羊肉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美味。当地的羊肉质细嫩、味道肥美,只放一点盐就能激发出羊肉的香味。

王牛今年62岁,2023年秋天刚搬进了新房。王牛在旧村的老房子已经50多岁“高龄”了,只有40平方米,房子小到不分客厅、卧室,“一进门就上炕。”每年儿子儿媳回家过节都没地方住,只能当天往返。邻居朋友来串门也没个下脚的地方,吃饭都觉得拥挤。

王牛一家搬进了90平方米的新房,有两间卧室,儿子儿媳和小孙女回来都住得下。新房有宽敞的厨房、卫生间,还有电暖气和煤炭供暖。阳光通过宽大的窗户照进来,整个房子宽敞明亮。窗户上贴着“福”字窗花,窗台上和电视机旁摆放着几盆绿植,温馨舒适。

侯明栓是2023年夏天搬进新房的,换了全新的家具和电器。他那50多年的老房只有30多平方米。住进60平方米新房的第一个新年,他把两个女儿、女婿,外孙女,89岁的母亲,亲家都接了过来,家里仍然显得宽敞。

大年三十晚上7点半,侯明栓的女儿正在包大年夜的饺子,一家子坐在一起看电视,唠家常,问起搬进新房的感受,侯明栓高兴地说,“你看我坐这儿笑得都合不拢嘴。”

故乡里的中国⑤|黄河“孤岛村”搬迁后的第一个春节

冬天黄河冰封,远处就是黄河大桥。新京报记者 乔迟 摄

“三年一小淹,五年一大淹”

乔长厚今年60岁,在黄河边长大,有着“庄稼人”黝黑的皮肤,笑起来一道道皱纹从眼角散开,牙齿整齐洁白。他种过地,养过羊,开过大货车。2018年,他当上了田家圪旦的村主任。

据乔长厚介绍,300年前,陕西和山西的农户“走西口”来到这里落脚,沿着河畔开荒种地,如今已延续七八代,繁衍上千人。因为田姓人家居多,村子地势较高,所以取村名为“田家圪旦”,当地方言“圪旦”,指土丘或高地,后来成了达拉特旗王爱召镇德胜泰村的一个自然村。

村民对黄河的感情深厚且复杂。村庄以传统耕地为主要的谋生手段,庄稼全靠河水灌溉。但是黄河发大水时,村民们辛苦一年的庄稼遭了殃,颗粒无收。乔长厚说,村子是“三年一小淹,五年一大淹”。

每年黄河开河后,田家圪旦西、北、东三个方位都被黄河包围起来。在防凌、防汛期,一旦发大水,田家圪旦就像一个盛水的“碗”,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水患威胁,整个村子都要动员起来垒坝防洪。

最危险的是2012年6月开始的汛期。水把出村的路淹了,人困在村子里。“出不来,进不去,生病就医都难,婚丧嫁娶也受影响。”村里有个老人去世,棺材运不进去,人也运不出,只能冻在冰柜里。等一个月后水退了,才把人运到坟地安葬。

防了三个月,一场大雨下来,护田坝还是塌了。“大水灌进来,没留下一苗。”辛苦耕作一年的庄稼全被河水淹没,女人们趴在河边放声大哭。

为了保障生命安全,村民们全都从村子里撤离,连羊、鸡、猪全都赶着撤出来,撤了两天才走完。后面水慢慢退了,房屋才算保了下来。

侯明栓回到村子,看到房屋、院子里全是水,甚至地窖、水井里都往外冒水。“四面水高,村子低,水从地底下渗进来了,房子好像在水里面飘着。”等水退去后,好多房子都出现了裂缝。有一天晚上下雨,侯明栓正睡着觉,雨水顺着房顶的裂缝流进来,房顶的泥吸水直接塌下来砸到他的小腿和脚,给他吓得不轻。

2018年开始,黄河连续三年涨水,乔长厚每年都要带领村民守卫田地和村庄。

乔长厚记得,一天晚上9点多,巡视的村民看见坝上被黄鼠狼开了口子,发现时水流已经很大了,眼看着马上要冲破护田坝,乔长厚赶紧带领村民们固坝。

因为坝被水淹的时间太长,土被泡绵了,装载机、挖掘机容易陷下去。村民们跳进小腿高的水里,用双手把一袋袋土垒起来,把水拦住。用了三个小时才把口子封死,又用了十多个小时,把坝给修复了。大家熬了一个通宵,修完坝天都亮了。村民们上岸后腿和手都被泡得发白,乔长厚腿疼得走不了路。

故乡里的中国⑤|黄河“孤岛村”搬迁后的第一个春节

正月初一,村主任乔长厚在新村的新羊圈抱着小羊羔。新京报记者 乔迟 摄

搬迁

从乔长厚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听说田家圪旦要搬迁。

从1951年以来的70年里,政府谋划的几次搬迁动议,由于资金、规划和新村选址等种种因素而一一落空。之后几乎每年涨水,镇政府都会派人来统计村里住户情况,侯明栓连搬迁同意书都签了三四次字,每次都因为“意见不统一”而中止搬迁。

2021年春天,镇政府又来统计人数,村民们都不太相信这次真的能迁。

直到2022年2月10日,王爱召镇滩区迁建指挥部在村口正式成立,镇政府派出20多个工作人员,分成四个四人小组进村入户,建立迁建档案,村民们才知道,这次搬迁是“动真格”了。

据了解,2022年2月,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印发的《黄河内蒙古段滩区居民迁建规划》,涉及全区沿黄12个旗县的74个滩区自然村8900多人,其中特别指出:受洪水威胁较大的田家圪旦,要集中在2022年至2023年稳步迁到堤外。

经过统计调查,田家圪旦共有674户、1561人,但常住人口170多户,只有300多人。乔长厚说,村子里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四五十岁算年轻的,年纪最大老人有90多岁。年轻一辈的全都外出打工、谋生,在镇里买房安家。

虽然年轻人外出,但户口和老宅仍然在村里,迁建自然有他们的份儿,所以搬迁情况比预计的要复杂。

乔长厚说,村子里的老人都生于此长于此,虽然老村子千不好万不好,他们依然故土难离。吕六石77岁了,他是土生土长的田家圪旦村人。听说村子真要搬了,他心里高兴,却又担心后续的生活没保障。

吕六石说,农村认为“地远不养人”,人们习惯在自己房屋旁划出一块地养鸡养猪,出门就是自家的牲畜和田地,照料起来方便。老房子旁有自留地,自己家里种点蔬菜,就可以自给自足,分给儿女、亲家都吃不完。冻在冰柜里,冬天也不用买菜。搬到新村后,自留地和养殖地就没有了。

乔长厚和镇政府工作人员一起收集村民的意见和隐忧,再经过多方考量,提出解决方案。

吕六石和邻居一直不乐意搬。还有的村民今天同意了、签好字选好房址,过几天又反悔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怕房子盖了最后没人住,只能先停下来,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再盖。

乔长厚说,动员村民的工作并不容易,虽然村民都盼望着搬迁,但是庄稼户、养殖户、移居户每家对补偿条件的要求都不一致,要做到面面兼顾非常难。

他和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天天上门给村民做工作。工作人员经过多轮调查,制定了“8+1+N”安置方案:每人8万元补助款、1万元养老保险补助费,“N”是按照评估结果对主房、粮房、棚圈以及其他附属设施分类拆旧补偿。按三口之家测算,人均可得11万元。

新村新房提供了3种户型,一户常住人口一人分40平方米、一户两人分60平方米、一户三人分90平方米,每种户型还配20平方米的粮房。每人只需出5万元即可买到新房。

最终,新村选在距离田家圪旦3公里外的地方,共建设了191套房屋。就这样一家一户地走动、游说,2023年9月20日,全体村民同意搬迁计划,村民们陆陆续续搬进了田家圪旦新村的独门小院。

“被水患困扰了好多年,这下终于搬迁了。”乔长厚说。

故乡里的中国⑤|黄河“孤岛村”搬迁后的第一个春节

王牛的旧房只有40平方米,进门就是床。搬到新家后他有了宽敞的客厅,和家人一起过新年。新京报记者 乔迟 摄

新村新面貌

村子搬迁到新地方,还要有新面貌。

以前田家圪旦都是土路,下过雨雪后,村子道路泥泞不堪。路上有积水,车子过去甩一身的泥。现在家家户户出门都是柏油路,院内铺着工字型砖,整洁干净。

路边配备路灯,乔长厚还让村委会在路灯中间装饰上小红灯笼和灯带,晚上亮起来特别喜庆。

每套房屋配备230平方米小院,小院里还给村民留下一块种菜的地方。每家小院门口有两个垃圾桶,村民们定点扔垃圾,再由村委会工作人员统一收集处理。一改往日“脏乱差”的环境。

村里还盖了新的村委会二层小楼,配备了棋牌室、图书室、儿童房、乒乓球室、舞蹈排练室。大年三十下午,好多村民都在棋牌室打扑克,打乒乓球,唠家常。

村委会门口配备了篮球场和健身设施,回村过年的年轻人也有了运动的去处。

故乡里的中国⑤|黄河“孤岛村”搬迁后的第一个春节

回村过年的年轻人在村委会前的新篮球场打球。新京报记者 乔迟 摄

村民的居住条件得到了很大改善。王牛说,以前的老房子很小,厨房和床在一个屋,没有抽油烟机,做饭打开窗户都呛。做饭只能烧柴和玉米秸秆。整个村子只有旱厕,没有马桶和下水道,大冬天都要到室外上厕所。现在每家每户通下水道,安装电磁炉、吸油烟机,厨房明亮宽敞,特别方便。

田家圪旦以前不通自来水,村民只能自己打井喝地下水。王牛说,井里打上来的水都是黄色的,静置一会儿,上面是水下面沉淀是泥。口感是咸的,用水洗衣服都洗不干净,衣服穿在身上发黏。

2018年,村里才通自来水。一共有四个打水点,村民要提上桶开着电三轮车去打水点灌满水,再把水拉回家里。

这样的条件自然不方便洗澡,村民家也没有热水器。每次洗澡都要到镇里或者去包头,一年只能洗一两次。搬到新村后,每家每户通自来水,安装热水器,再也不愁洗不上澡了。

旧村的房屋都是五六十年的老房,存在安全隐患。王牛说,每年水涨上来,房屋下的地面就隆起,水下降时,墙面就产生裂缝。家中的墙角多年前裂开一道缝,冬天“呼呼”地往屋里灌风。他每年都用白泥修补,过了几年他发现,这道缝已经跟拳头一样宽了。“房前房后都用木头桩子顶着,不然房子就塌了。”

旧村庄的房屋都被推土机推倒了,只留下残缺的墙壁和废弃的旧家具。养殖户的羊群和骆驼也暂时留在村里,“羊不能换地方,不然会掉膘。”乔长厚解释说,几家养殖户每天骑着电动三轮车回旧村喂羊和骆驼。

为了安置养殖户的牲畜,新村西侧还建了18栋占地3万平方米的绿色化棚圈,可以容纳近两万只羊。棚里安装了自动恒温饮水槽,养殖户不用担心羊群喝了冰水生病。

村民离耕地远了,不方便种地。村里两万多亩土地由企业承包统一耕种,每亩地每年给村民800元。

村民们住上了新房,再不担忧房屋裂缝漏风、汛期出行不便。乔长厚说,“下一步,我要带领村民们一心搞发展。以前村子的生产方式是种养结合,土地承包被企业后,我们就搞养殖,改良羊的品种、肉的品质,让村民更加富裕。”

新京报记者 乔迟

编辑 袁国礼 校对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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