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香种植(上游•夜雨丨朱一平：竹与魂)

竹与魂

朱一平

我有好几个微型陶质小件，形态各异。上面刻有：禅、佛、止语、静······等字样。可把玩、可摆设、还可注水养花草。在这些小可爱里面，我养过随手香、铜钱草、茉莉、腊梅、水竹······它们可排排坐，可随手拿到书案，床头任何地方。

最让人高看一眼的是水竹。我把一体两枝的水竹插进婴拳大小的瓷器里，一枝端立，一枝横斜，呈出尘之态。隔三差五给它们灌满水，十天半月过去了，我惊讶地发现，它们活着并新发了芽！又十天半月溜走了，嫩芽抽成了嫩枝，如同小两口孕育出的婴儿，三位一体，淡泊亲密的蜗居一室。势利眼的我开始特别关照它们，酷暑天天加水，清晨黄昏还把它们放置半阴半阳处沾染自然之气。新枝缓慢而持续生长着，眼见就要与立枝齐高了。看着它们，满眼柔软满心钦佩：仅凭一口水，一缕阳光，便二生三了！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便是这个意思吧。

万物不仅给人启迪，还是我们寄托情怀之所在。仅竹子这一植物，古人便不吝讴歌。苏轼：“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寄托的是淡泊高节的人生理想；刘禹锡：“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倾诉的是人间深情······这些耳熟能详的千古诗句，代代相传，潜移默化中形成了我们的人生理念。中国人偏爱带“竹”字的植物，据说我国的竹种类多达五百余种，我却只见过几种。

毛竹在重庆郊区随处可见，溪流边小河旁，农家房前院后，它们形圆杆直叶密，在田野山间，非常出众。农人们过去钟爱它，因为其全身都可用之于日常生活，春天的嫩竹芯泡水喝可清热解毒；秋天的老笋壳可用于作布鞋底；成年的竹子用处更宽泛，竹筐竹篮竹扇竹家具还可造纸······如今竹子实用价值很少了，编竹手艺也将失传，竹子成品大都成了装饰。但毛竹们依然水边院前耸立着，四季风吹过依然沙沙婆娑，成为人们理想家园的标配。第一次知道方竹子，是在多年前大雪覆盖的金佛山，守林人小屋旁堆放着一桶桶嫩笋，守林人说这是金佛山有名的方竹笋，我说看着是圆的，那人说手摸有点方。竹笋被冰雪冻得硬邦邦的，无法用手感觉。真正一眼就看出竹杆是方的是在蜀南竹海。那天我们像一群鱼潜行在万顷竹海，突然有人指着一根竹子大声嚷嚷：方的！方的！大家一拥而上，眼观便是方的，手摸更是有棱有角。于是每个人与这杆方竹立此存照。另外，我在永川竹海看见过成片成林的楠竹，粗壮而嫩色，高挑而挺拔，颜值高。我还在澳洲民居外见过杆是金色的竹子，据说种竹子的一般都是华人。

2010年，我在上海世博上震惊于全竹子的展览馆，好像是越南和马来西亚的，地面、立柱、四壁、屋顶全是由竹子做成，质朴大气独具一格，一点都不输于其他国家的展馆。那一刻，我明白了：美的东西不一定非由名贵材料做成。

竹子不仅实用还可观赏，不仅入画还可寄托情怀。凡是带竹的植物好像都有品相。我力求自己不俗，于是种植了墨竹，水竹，棕竹，云竹。水竹最好养，只要有一洼水，它就可以长到二米多高，且繁殖力强，迅速形成一小片竹林。哪怕只有一口水也能孕育繁衍。

德国作家托马斯·曼说：“灵魂只有借助某个美妙的物体才可以达到更高的境界”。看来古今中外的理念如出一辙，每个凡人都需要借助美好事物修炼心灵，完善人生，甚至改变基因。

（作者单位：重庆日报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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